地下室比之前亮了些，是寧梓縵為了打掃，故意多點了些燈。哪怕已經沒了血腥味，她還是會想到這裏曾經死去過一個人。可是，汪磊的死，並不是自己害怕的原因所在，這一點寧梓縵知道的很清楚。她從來都是自私的人，也知道若不是汪磊做了過分的事，人魚根本不會把他怎樣。

所以說，汪磊是不是死了，並不是寧梓縵擔心的關鍵，她只是無法接受人魚是那個造成汪磊死掉的人。人魚分明那麽純潔幹凈，在自己的心裏，她本該善良的像個天使。可發現了真相之後，寧梓縵才知道，所謂的天使，其實就是惡魔。

這種夢境破碎的感覺讓人心慌，可自己真的會因為討厭人魚嗎？答案是否定的，自從對人魚有了其他的感情之後，寧梓縵就只知道，無論人魚怎樣，她都不會討厭。

“湛藍，我不討厭你哦。雖然我害怕，但討厭這種情愫，我是不會對你有的。”寧梓縵沈默了許久，忽然開口說道，聽了她這番話，人魚猙獰的表情僵住，漸漸緩和，恢覆到了平時的樣子。她收起了獠牙，收起了按壓在寧梓縵脖子上的雙手，看著寧梓縵的背影，竟有種鼻酸的感覺。

人魚沒哭過，不懂哭是什麽樣子，她只是默默的低著頭，覺得眼眶之間模糊了，卻又不是平時在水裏游的那種模糊。寧梓縵見人魚低著頭沒過來，伸手去拉她，可手背上卻實打實的被一顆水滴砸中。那水滴有些涼，的的確確是從人魚的臉頰上滑落的。

寧梓縵急忙擡起人魚的臉，沒有在她的臉上找到淚水的痕跡，人魚的眼眶也沒有水，只是微微泛紅。剛才的那顆水珠，就像是夢幻蒸發出的遺留物，渺小虛無，很快就消失不見了。到最後寧梓縵也不知道人魚到底是不是哭了，或許是，也可能不是。

經過今晚的事，寧梓縵斷然不可能再睡地下室，就算她躺到樓上也不一定能不能睡著，更不要說是在這裏。想到這些，她把人魚放回到水池裏，轉身就要走。或許是她之前想要離開的表現太明顯，這一次人魚急忙抓住她的衣擺。那力道不小，寧梓縵回頭，就見人魚正擡頭看這自己，雙眸閃著淺藍色的光亮。

人魚的眼睛會說話，寧梓縵始終都知道，這雙眸子，這張臉，就是世界上最可怕最無法抗拒的毒品，她讓自己沈醉至今，哪怕發現了殘酷的事事實，也無法磨滅那份欲望。此時此刻，人魚的眸子在和自己說別走，留下陪她。寧梓縵知道自己的堅硬的心在逐漸崩塌，人魚越是這樣可憐巴巴，她就越是沒辦法對她狠心。

“……藍，我沒辦法在這裏睡著，……

“我不……留下。”人魚似乎懂了寧梓縵的顧慮，她松開寧梓縵的手，擺動著魚尾游到了泳池邊緣，很乖的浮在水邊。那樣子像是在告訴寧梓縵，她不會做什麽壞事。這樣的舉動讓寧梓縵心裏發軟，分明對方之前還活生生的用手撕裂了一個人，可她就是對……法狠心。

算了，寧梓縵沒辦法，只能留在地下室，不過她不打算睡覺，而是決定用一晚上的時間，把關於人魚的資料重新整理一遍。寧梓縵一旦工作起來，多少會有些忘我，這會也是如此。她知道汪磊的失蹤不可能這麽輕而易舉的掩埋過去，如果有人知道他在失蹤前來過自己這裏，就會很麻煩，自己應該盡快找一個新的地方把人魚藏起來，以免節外生枝。

做好了這些準備，寧梓縵擡頭發現時間居然已經到了早上。她回頭去看人魚，就發現人魚還真的一直窩在那個小角落裏。她背對著自己趴伏在池邊，寂寞的背影顯得格外蕭條。如同被主人攆出去的小寵物，孤單又膽怯。

寧梓縵覺得，人魚或許是害怕自己丟掉她的，可在這種時候，她卻不知道該不該和人魚說，自己絕對不會把她丟掉。左希是今早9點的飛機到機場，寧梓縵想了想，覺得自己現在也該出發了。她隨便畫了個淡妝，讓自己看上去不那麽憔悴，這才披上一件外套，準備出去。

臨走時，她發現人魚在偷看自己，細微的小動作被自己發現之後又急忙轉身，可巨大的魚尾卻弄得池水嘩嘩作響。被人魚這麽笨拙的動作逗笑，寧梓縵嘆息著，走出了地下室。人魚是她撿回來的，也是她的疏忽讓人魚被汪磊發現。所以，不論人魚做了什麽，她都不會讓人魚被其他人傷害，更不會丟掉。

人魚是她的，無論是天使還是惡魔，都是屬於她一個人的。

或者說，正因為人魚是惡魔，她才可以正視自己的私心，把她留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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